爬墙狂魔

我寄人间雪满头

今天听说,在养老院的太太哭了。她早就糊涂,对时间没了概念。但她偏偏记得今天是清明,哭着怀念我逝去的外公,她唯一的儿子。工作人员听不清她的方言,用手机录下视频,问我妈这是怎么了。我妈一听就知道,她在叫我外公的名字。

下午和家人去扫墓,平平的山头望过去,一座座低矮坟茔,篆刻墓主人的名字,他们的故事沉睡在尘土里。坟前残香还未燃尽,袅袅的烟,熏得人睁不开眼睛。爸妈在病死的伯伯坟前说,他一生没娶老婆,下回烧个纸人去。老爸说奶奶自然会为他安排。也是,奶奶生前最疼这个二儿子,在另个世界盖是如此。但我赞同给奶奶烧个护照。她最爱旅游,从长城到海南岛。可惜没去成港澳台。

老妈问我对奶奶还有印象吗,我说有。其实很模糊了,但我知道她最疼我——或者说,哪个小孩她都疼。我只记得奶奶在我幼儿园的时候就死去,那时候我没心没肺,也最单纯。妈妈说奶奶再也不会回来,于是我明白死亡的含义。我在上午痛哭流涕,小伙伴都来安慰我。可我在下午就又嬉皮笑脸。

烧香的时候,妈妈絮絮叨叨地对奶奶和小叔叔说,我现在成绩很好,现在在哪读书。我知道他们听不到,可还是眼睛酸。他们在我的记忆里占了太偏僻的一隅,几乎要被冲刷干净。现在我来到他们安睡的地方,缅怀凭吊,或许更多是安慰自己。

老妈说你得学你外公,他读书可厉害了,还是状元。可惜我从未见证。我只记得他油尽灯枯的晚年,身体虚弱到出不了门。但我们本以为他会苦苦支撑,没想到人生也不过呼吸之间。这个年轻时不得志的老人用酒精麻痹自己,最终比自己长寿的母亲更先亡故。

当年他们离去,我以为会永远悲痛。可后来,欢乐多过离别,心中留给他们的位置越来越少。现在我们甚至能在祭祀的时候谈笑风生,语气古水无波,淡得听不出情绪。一切都随着风散去。清明大概是期望故人未去,又期望故人已去。他们最终栖息在同一片天地,许多年以后再相逢。

今年清明没有雨,反而是大日头。山上种了许多松树,尖厉厉地向上,枝叶毛茸茸,更像修剪好的玩具。还有几树花,长得秀气含蓄,枝干婀娜。我下山走去,看这些绿植,像故人告别。

愿你们安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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